国庆江西行（八）：九江·浔阳楼

2021-10-05

今天计划的行程是：浔阳楼-白鹿洞书院-落星墩-庐山西海。

早餐后去浔阳楼。浔阳楼在九江市区北边，长江右岸。本来距离我们所住酒店不远的，可能因为堵车或者修路，导航将我们导到了湖北，过长江大桥后又调头回江西。浔阳楼初为民间酒楼，唐代韦应物的诗中已有提及。不过，真正使浔阳楼名声大噪流传千古的却是《水浒传》中宋江题反诗，李逵劫法场的故事。我想象着这个故事是真实的，想象着还可以看到宋江题反诗的那面墙。其实，历史上那个浔阳楼早已灰飞烟灭。历经历史的洗劫，尤其是太平天国运动，江南的历史建筑早就遗留不多。浔阳楼处在九江，九江又处在这样重要的位置，它的命运不会长久。现在的浔阳楼重建于1987年，据说其设计者与黄鹤楼的设计者是同一人。

浔阳楼位于长江一侧，门前紧挨着大道。三重檐歇山顶的建筑，红色墙体，黑色瓦顶。临街原先有正门的，现在封闭，可能因为距离大路太近有安全隐患的缘故。正面不开门，从西面进楼。门票二十元。

一楼大厅，正面靠墙是一排博古架，摆放着梁山众好汉的瓷像，也有一组一组的水浒故事。左右墙上，是整面的瓷板画，一面是宋江题反诗，一面是李逵劫法场。一楼正面原先开门的廊道改成了铺面，买工艺品，文房四宝及饮料零食之类。

从西边楼梯上二楼。厅堂中摆着四张八仙桌，各配四条木凳，东边墙上正是宋江的反-诗——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一首不过瘾，又写一首——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落款是“郓城宋江作”。

“反诗”前面的桌边坐着一位男子，一身白色缎面服装，脚蹬黑色布鞋，像是景区工作人员的样子，在低头玩着手机，身边有一架皮鼓。我们上楼之后，看西侧墙上的文字，那是《水浒传》讲宋江题反诗及李逵劫法场的节选。还有一则故事，说的是历史上还真的有受到宋江故事激励到浔阳楼题反-诗的。又上楼四五人，就听到坐在“反诗”下的白衣男子敲起了皮鼓。原来，这位是鼓书艺人，被安排在这里讲鼓书吸引并娱乐游客的。张先生作个简单自我介绍，然后用普通话念一遍宋江的反诗，又用九江话唱出来。很有意思。表演者情绪很投入，表演很娴熟。听着听着，感觉到悲凉，苍茫，义愤，又有豪情。猜想这九江方言本身可能就有刚烈的意味吧。我这几天接触到的江西人，感觉都比较刚，比较轴，有一种凌厉而彪悍的气质。演唱结束后，跟他聊了聊。这位艺人叫张云龙，1973年出生，鼓书世家，高中毕业之后就回家跟着爷爷学鼓书，现在是九江鼓书的非物质文化传承人，有多部独立作品。

上楼，有二楼半，中空，四周有回廊，墙上有九江历史老照片的展示，有各行各业的工作生活场景。三楼有讲评书的，讲的是普通话，听众比楼下多一些。讲的也是宋江题反诗的故事。演绎的成分多一些，有些冗长。觉得还是方言的鼓书有意思一些。大厅一角有品茶卖茶的，似乎是当地一家茶叶企业的产品展示。

沿着外边的回廊走一圈。浔阳楼北临长江，江面上巨大的货轮来来往往，看起来长江黄金水道的作用还在发挥。浔阳楼的周边却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商家，也没什么人流。在宋江的时代，这里应该是酒肆林立的商业娱乐场所，达官贵人，牢头军犯都在这楼上把酒言欢，或是借酒消愁。宋江在今天，在这无酒的浔阳楼上估计也写不出什么反-诗来。

又仔细品味一下宋江的“反诗”，觉得有些冤枉。我的理解，若叫做反-诗，应该是反政府反政治反社会的。宋江这首诗，感慨的不过是个人的不得志，抒发的不过是报私仇的“凌云壮志”，至于说“敢笑黄巢不丈夫”，不过是酒壮怂人胆的酒后狂言。通篇确实看不出反政府反政治反社会之“反”。可宋江的这种酒后狂言居然被定罪为谋-反，可见宋朝的政治也不像很多希望生活在宋朝的知识分子想象的那样开明。

我是到了九江，查当地名胜古迹时才知晓浔阳楼在九江的。在九江的旅游宣传中很少提及浔阳楼。一来是庐山太有影响太有名气，二来因为题反诗而著称的浔阳楼可能在宣传上会有些忌讳，有些尴尬。

下楼离开的时候，二楼张先生还在动情演唱着“宋江题反诗”，听他唱完，我给他鼓掌叫好，然后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