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牺牲环境

最近有个我们贵州和全国的大案，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我们省会贵阳在全国省会城市中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美名，叫“森林之城”，叫“林城”，贵阳被一条145.6万亩的环城林带包围着，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空调，这在全球大城市中都是少见的。上个世纪末我们贵州有个暴发户，曾连续3次入选美国《福布斯》杂志“中国大陆富豪排行榜”，并两次被评为中国“首富”。这个人干什么呢？他在海南和北京搞房地产，他回到贵州来搞官商勾结，投资3.2亿人民币，砍伐贵阳环城林带中包括树木园在内的2000亩旅游森林用地修建度假别墅。这是个严重的破坏环境生态的行为，8月27日清镇市人民法院以占用农用地罪、滥伐林木罪进行一审，被判刑10年半，其中滥伐林木罪被判刑期最长、罚金最多；9月29日，经贵阳中级人民法院二审终审，维持10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此案涉及到的前贵州省林科院院长、副院长都被判了刑。同志们，现在环境资源保护的违规违法行为很多、很严重，披露出来的大案、要案也不少。

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一直伴随着生态环境的巨大牺牲和破坏。为什么牺牲环境也给经济发展作出了贡献？因为你的发展污染、破坏了环境，而在你的利润里边，在你的增长数据里边，应该把污染、破坏环境的补偿算入成本，可是你没有算、没有扣除，你让负值变成了正值。例如2003年，中国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造成的经济损失，就占当年GDP的15%，但我们并没有从GDP里边把这15％扣掉。2003年GDP增长是9.3％，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如果把牺牲环境的成本扣掉，2003年GDP增长是个5.7％的负值。所以有人提出要使用绿色GDP概念，要扣除由于环境污染、自然资源退化、教育低下、人口数量失控、管理不善等因素引起的经济损失成本，从而得出真实的国民财富总量。

国家环保总局和国家统计局2006年9月联合发布了我国第一份绿色GDP报告，报告显示2004年全国因环境污染造成的经济损失为5118亿元，占当年GDP的3%，当年GDP增长是10.1％，其中扩散性最大的水污染和大气污染环境成本就达5060亿元，占总成本的99.8%。由于部门局限和技术限制，已计算出的2004年损失成本只是实际资源环境成本的一部分。完整的绿色GDP核算，至少应包括耕地资源、矿物资源、森林资源、水资源、渔业资源等5大项自然资源耗减成本和环境污染、生态破坏2大项环境退化成本。由于基础数据和技术水平的限制，这次核算没有包含5大项自然资源耗减成本和环境退化成本中的生态破坏成本，只计算了环境污染损失，也就是7大项里边只计算了1大项。而且环境污染损失这1大项里边还包括20多项，这次核算又仅算了其中的10项，地下水污染、土壤污染等重要部分都没有涉及，另外在已经核算出的10项损失中还存在低估和缺项问题，可见这次核算只是整个结果的一小部分。即使按照这个残缺不完整的环境损失统计，在现有治理技术水平下全部处理2004年点源排放到环境中的污染物，需要一次性直接投入10800亿人民币，约占当年GDP的7%，而我国“十五”期间治理环境污染投入仅占GDP的1%；除开这个一次性投入，每年还需花费治理运行成本（虚拟治理成本）2874亿元，要占当年GDP的1.8%。同志们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只按照你这个7大项里边只算1大项、1大项的20多项里边又只算10项来计算，2004年牺牲环境的成本就是8.1％，从10.1%当中扣除8.1％，2004年GDP增长只有2％，而不是政府工作报告里边讲的10.1%；如果7大项全部算，2004年GDP增长就是个不小的负值。所以全国有效治理污染的工作完全没有做到，这就意味着环境污染、生态破坏依然严重存在并且日益扩大。负值是什么意思？就是你不仅白干，而且干倒退了；你不仅今天白干了，而且把明天要干的基础也破坏了。这个“负值”还有个意思，我打个比方，我们的环境已经是个重病患者，但是你没有从牺牲它的健康所获得的收入中，拿出一部分钱来给它治病，问题是你拿不出，所以是负值；你牺牲它的健康才赚100元，恢复它的健康需要150元，你怎么拿得出？“负值”还有个意思，那个环境已经被剥夺的健康，是永久性的了，患“癌症”了，花好多钱都恢复不过来了。

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当时表示，由于技术和体制障碍，绿色国民经济核算体系的最终确立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不能等到条件全部成熟时再动手，那样就太晚来不及了，因此必须一项一项攻坚，开展一项成熟一项，成熟一项公布一项。可是从2005年到2007年的绿色GDP就再也没有公布。今年3月4日北京《新快报》报道，今年两会前夕，潘岳副局长在谈到公众关注的绿色GDP为何没有公布、何时才能公布时说：“这不能怪我，我去年这个时候接受记者采访时已说过，绿色GDP已算出来了，但是一直没有公布。”潘岳表示，有权公布绿色GDP的不只环保总局一家，环保总局只是绿色GDP的小组单位之一，不是唯一单位。当记者追问公布绿色GDP的阻力是否来自其他部委，这位34岁就跃升为副部级高官、声称“不在乎个人毁誉”的中国新生代政治家，也学会了用支支吾吾的政治语言卖关子，他说：“也不能说阻力来自于其他部委、地方，或者是企业，总而言之，它一直没有公布。”

2005年至2007年的绿色GDP一直不能公布，这说明什么？说明环境和生态问题已经非常严重，超过了多数人的承受力极限。我们现在的环境污染、生态破坏严重到什么程度，我给大家念一组官方的数据：中国环境污染是发达国家的30倍，中国经济增长有2/3是在对生态环境透支的基础上实现的；目前1/3的国土被酸雨覆盖，2/3的草原沙化，近乎100％的土壤板结；江河水系70％受到污染，40％严重污染，基本丧失使用功能，流经城市的河流95％以上受到严重污染；中国水资源占有量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1/5，并且主要水系的2/5已成为劣五类水；全国有一半的人口缺乏干净饮用水，3亿多农民喝不到干净水，其中超过60％是由于非自然因素导致的饮用水源水质不达标；全国一半以上城市空气不达标，其中山西的城市全部不达标，全国4亿城市人口呼吸不到新鲜空气，1500万人因此患上支气管炎和呼吸道癌症，空气中颗粒物和二氧化硫是最主要的大气污染物，北京的喉癌、鼻癌、肺癌患病率已超过传统胃癌成为“第一癌症”；兰州、大同、临汾、乌鲁木齐等11个重点城市每年出现污染天数比例超过1/3；1999年全国工业固体废物产生量为7.8亿吨，2005年上升到了13.4亿吨，全国668座中等以上城市2/3被垃圾包围；由于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工厂”，2008年中国还将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温室气体排放国；世界银行报告列举的世界污染最严重的20个城市，中国占有16个，北京也名列其中。三十年改革开放，960万平方公里国土已经遍体鳞伤，生态环境脆弱区占国土面积的60%以上。不少地方在土地利用过程中造成的土地损毁、沙漠化、荒漠化等，使保护和改善生态环境的任务更加艰巨。煤炭、火力发电、冶金、有色金属、水泥、建材、造纸、石化、化工等高能耗、高污染行业是支撑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重要动力，所以经济增长一直是以高能耗、高污染为代价。高能耗、高污染产业的过快和过度发展，严重透支了子孙后代的资源和环境。同志们，这些数据是什么？这些数据是当代中国人尤其失去理性的地方政府给后代子孙犯下的可能已经没有悔改机会的一种罪啊！我敢肯定，如果我们不尽快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不严格执行环保的政策和法律措施，这些污染破坏行为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大自然的无情惩罚而被集中曝光，而造成的损失永远也无法挽回。

长期盲目追求非绿色GDP的结果，已经严重威胁到我们的基本生存条件。所以我怀疑我们这个实际的绿色GDP数字很低，甚至如果真实扣除资源耗竭、环境永久性破坏的成本，可能是零，或者是负数。我们三十年发展，把子子孙孙生存的基础都搭进去了，所以绿色GDP遇到从部委到地方、从政府到企业的重重阻力而不能公布。可以肯定，一旦公布绿色GDP，一些表面上看起来发展很快、成绩很大的地区，就会暴露其背后透支环境、透支未来的巨大“黑洞”，因为扣除资源、环境损失成本，这些地区的经济增长数据会大大下降，甚至变成负数。这些地方官员原来政绩中的水分就会被挤干，会让这些地方官员难堪，甚至影响其仕途前程，甚至可能要负刑事责任，最后追究下来一些部委及其官员也有责任，因此一直不敢公布。同志们，不敢公布绿色GDP尤其说明的问题是，你还在掩盖问题，如果这个事情一直掩盖，我担心中国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问题会有一个总爆发。就像2003年的非典，从来没见过的病疫流行开来，死人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有些地区的政府及官员还在缓报、漏报、瞒报疫情，脑子里只有政绩意识，只顾乌纱帽，而不关心民众死活，让人民财产和国民经济蒙受巨大损失，最后追究下来，连北京市长、卫生部长的乌纱帽都被摘掉。就像最近的婴幼儿奶粉污染事件，开始死几个人，涉及1个厂家，最后掩盖不住了，死几百人了，质检部门一查，几十个厂家、十几个部门都有问题，好些人还得坐牢。同志们，平时不严格执法，等问题闹大了再来个“杀着”，搞运动，这个不是高明的办法，高明的办法是要建设理性政府、依法行政，把法治的功夫下在平时，防患于未然。

我们要认识到一个严重问题，就是环境的污染、破坏往往是永久性的，所以叫牺牲。例如农村面源污染、土壤板结问题，你现在种庄稼、果树，不施化肥、不打农药还得吃不？已经得不到吃了，那个土地吃化肥、庄稼果树吃农药，就像瘾君子吸毒一样离不开了。像我们教室外边这个农民承包党校土地载种的果树，一年不打农药、不施化肥，本来要长像皮球那样大的柑橘，现在长得只有鹌鹑蛋这样大，树干都变黑了，快要死了。所以污染是永久性的，不继续用化肥、农药污染破坏土质，农业就没有收成，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耕地的质量在逐年下降，耕地后备资源严重不足。再如我们兴义城内的湾塘河，现在一年四季已经没有任何一天，可以出现三十年前曾经延续千百年的“清澈见底”的那种亮丽景色。如果兴义市长敢说，在我的任期内，要把湾塘河治清，那一定会成为中国治理环境的第一伟人。但是你的GDP要降低多少？你的财政收入要降低多少？更重要的，你这一任市长治清了，下一任上来又污染了，这就叫恶性循环，叫永久性破坏，叫牺牲。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王玉庆说，中国严峻的生态环境形势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一是主要污染物排放强度大、总量大，超过环境自净能力；水和大气环境受到不同程度污染，有些地区相当严重。二是由工业、城市生活及农村面源带来水的有机污染、富营养化和大气二氧化硫及颗粒物污染等老环境问题还没有解决，而诸如危险废物、微量有机污染物、持久性有机污染物、土壤污染、汽车尾气污染等新的环境问题已经出现，环境污染呈现复合型和压缩型特点。三是生态环境退化趋势尚未得到遏制，土地沙漠化、水土流失、森林和草地退化、江河断流、湖泊萎缩、水生态系统失衡等问题尚未得到有效控制。 王玉庆说，在这种形势下，如果继续沿用传统经济增长方式，未来的环境形势将会雪上加霜，不堪重负。

现在建设新农村也面临严峻挑战，就是会不会延续过去那种“建设到哪里污染到哪里”的做法，把广大农村变成更大的污染源。中央很重视这个问题，今年7月24日，国务院召开全国农村环境保护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指出，农村环境保护事关生态文明建设大局和广大群众切身利益，因此要把农村环保放到更重要的战略位置上，正确处理农村环保与经济发展的关系，统筹城市环保与农村环保，处理好主动预防和被动治理之间的关系。

粗放的传统经济增长方式已经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和脆弱的生态系统，在此基础上要实现一个13亿人口大国的现代化，必须在强力保护生态环境的原则和前提下优化国土资源开发，走科技创新、大力发展循环经济的超常规发展道路，此外别无他途。我想对我们现在已经深患“依赖性”疾病的官员，有必要在骨子里和内心深处植入一种想法，那就是要敬畏天地。按照易经、佛经的说法，大地母亲她是有灵性的，易经的六十四卦，每一卦都有天地人三才。人是什么啊？人是天覆地载、天生地养的小虫子，你这个小虫子都有灵性，天地怎么没有灵气啊？中国传统文化里边，最伟大的哲学思想就是天人合一、天人感应，我们做什么，老天是长眼睛的，所谓“头上三尺有神明”啊，只要它轻轻惩罚你一下，你全部的人都得跳起来；因此我们不能狂妄自大、虐待母亲，而要学会敬畏天地、善待母亲。古人为什么把国家叫“社稷”？“社”是土神，“稷”是谷神，国家离不开土地和粮食这两个伟大的神，所以把神圣的国家叫“社稷”。我们要保有国家和人民，就必须敬天敬地、谢天谢地，保护好土地生长粮食的天然禀赋不受践踏和破坏。人与天地阴阳和谐相处，是人生世事的根本，孔子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如果破坏环境得罪了“天”，你怎样祈祷也没有用。一个国家民族产业的发展、企业的壮大，必须依靠高科技武装和人力资源开发，而绝不能靠拼资源、抢能耗、搏污染，否则发展到最终只有死路一条。邓小平以前讲过一句话，不改革开放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如果我们在改革开放中，继续这样不可控制地糟蹋、蹂躏自然，可能若干年后等待我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这可不是吓唬你们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