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禪宗通史》導言中有一段極吸引我的話:
“禪宗的批判精神及其否定權威的理論,究全適用於世俗範圍。它可以破除對名教的束傅。士大夫用之以發牢騷,舒憤懣,宣洩壓抑的心結,既自由,又安全,最終因此而重新審視名教體系,發現自我價值,探求另外的人生之路,從而淡化名利,安心於山林田園。
在佛教的所有派別中,禪宗是最為豁達、最具情趣的一派。這同它的懷疑論一致,它是建立在佛教共有的“無常”觀即破滅感的基礎上的。所以,即使表現最樂觀的禪語,也充塞一些莫名其狀的哀愁;某些滿含睿智的機鋒,往往蘊藏著極深沉的悲痛;其極端者,詛咒世界、詛咒人生,在淡若煙雲或棒喝交加中,令人感覺到陣陣寒意。反過來說,難言的不幸和極度的痛苦,一旦通過禪宗就會變得輕淡冷漠起來一一當然,這並不妨礙內心依然是熱血沸騰。禪宗的這種矛盾的情緒,在破敗的士人中尤能觸發共鳴,在激烈的官場角逐中也能成為平衡心理的休歇處。
正因此種種,禪宗為官僚士大夫提供了一個精神世界的烏托邦。它在創始之初,就與這個階層結下了不解之緣。”
它告訴我一個事實:在傳統中國社會絕對沒有遠離了政治的宗教,反之,任何宗教組織本質上都是社會政治的副產品,都是不同階層的人對各自理解的美好人生在現實中失敗之後進行的再次虛構的努力過程。所以宗教的本質,不是在出世間中體現的,而是在面對現實世間重構世界的想像之中的展開的。
我理解,所有的中國傳統宗教,修行的不就是王陽明先生的“心學“麼,無它,不就是“致良知”麼?只不過王陽明先生不是以宗教的方式來表達的而已。
在現代佛教中,禪宗的農禪,我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它存在而不存在,但是,現代社會的物質條件,實為禪宗的農禪的生存與傳播提供了極大的可能性,問題在於更多現代人不太願意或習慣用傳統的農禪的方式來解決自己心靈世界的問題了,人們對身體健康的重視遠超過了對心靈世界的健全的重視。這也許是讓禪宗在現實中更多的作用僅是成為一種傳統宗教文化的歷史展品的原因,而失去了它實際的功能。
2021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