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麦凯恩胜出，我不会感到奇怪

（美国大选漫谈之七）

各方面的消息都有利于奥巴马和民主党，民意调查结果如此，财力和组织效率也是如此，就是从历史经验看，战后美国能连续执政三届的政党也只有一次，即里根两届加上老布什一届；而出现重大危机和分歧（金融危机和伊战）时，换个政党试试也是众多选民的选择。但我个人觉得，在这最后的八九天里，事情或许会发生变化。这个源于我对美国保守派的个人感觉。

事情或许要从2003年说起。那一年11月，阿诺德. 施瓦辛格当选为加利福尼亚洲州长。当时一名美国教授问我对此有何看法，我答曰“也许人们没分清荧幕上的英雄和现实中的英雄的差别”，教授将此话转给他一个朋友，该朋友回邮件说“这个中国人说到了本质上。”邮件传给我后，我自然也有些沾沾自喜，好像自己真的说到了点子上。

一年后，我以夏威夷东西方中心邀请的记者身份去美国观察总统选举，投票日的那几天恰好在洛杉矶。也就有了顺便验证一下我的“说到点子上”的看法的机会。问了几个人之后，我发现自己完全错了。其中一个华裔郭先生的看法甚为典型。他告诉我，施瓦辛格荧幕形象固然重要，但他赢得州长位置却不是靠这些虚的。当时加州财政紧张，但处于对印第安人的历史补偿以及印第安人的半独立地位，他们可以开设赌场，不用交税却要享受政府公益部门如消防、安保等服务，施瓦辛格公开对此说不！

郭先生祖籍广东，生长在越南南方，越南战争美军撤出时，被美军带到美国（当时很多这样的人越南人和华裔），自然是美国少数族裔。但他说起施瓦辛格的政纲时说，印第安人其实自己没能融入这个社会，有钱就喝酒赌博，其他人都因为“政治正确”不便吱声，因此施瓦辛格站出来，为大家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言下之意，他是“沉默的大多数”的代言人。而且，郭先生还说，“美国很多人是保守的”。所以现在的加州虽然是个自由派/民主党的天下，但施瓦辛格这个共和党州长支持率却很高。 当然，我们知道，施州长很受欢迎还和他环保政策有关，他的太太属于肯尼迪家族，这当然也是政治资本。

但是，我何以当时得出施瓦辛格当州长是因为是大牌明星的缘故呢？大概因为我当时的消息、分析来源大多是来自“权威媒体”，在并不了解具体情况时，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共和党内无好人了吧。

2005年，我去《匹兹堡邮报》做访问记者，在给这家报纸采访写稿之余，也想了解一些读不到的东西。印象中，第一件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4月初刚到那里时，一进这个号称自由派媒体的报社大门，就看到登记处旁边有块显眼的“光荣榜”，原来该报社有些员工有亲属参加伊拉克战争了，他们的照片就张贴在这里享受每个进门的人的敬意；过了几天，美国棒球联赛开赛，我去看匹兹堡海盗队主场首战，因为是赛季第一场，开战前仪式颇有声势，而唱主角的，就是刚从伊拉克战场回来的一批士兵，享受的全场观众起立致敬的待遇。再后来，看他们纪念阵亡将士日的活动，伊战士兵就更受尊敬了——当时，自由派的报纸已经对伊战大加挞伐，而且美军虐囚和侮辱萨达姆的消息也已经激起全球公愤。但在有国际影响的媒体上看不到的，是这些活生生的人对伊战和军人的另一种态度。（当然，美国很多人说“我们反对战争，但支持士兵”，虽然从逻辑上说不过去，但感情上马马虎虎似乎还可以理解。）

后来，又遇到一个名叫林恩的同事，一次我们五个人一起去郊游，途中谈起投票，林恩说他投了布什一票，其他三个人顿时作惊讶状地问“真难以想像，邮报还有人投了布什一票。”弄得林恩故作镇静、但终不免有些讽刺地答道，“对，我投了布什总统一票，我也很高兴全国大多数人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此后，我和林恩跑了很多匹兹堡周围的小镇农场，接触了那些所谓的保守派，这些生活在舒适的小镇、广阔的农场中的人，大部分都信奉美国的传统的价值观、尊敬美国国旗，宗教情怀深厚，对伊战偶有怨言，但对自由派媒体的意见更大。

因为在匹兹堡几个月中，主要是活动在小镇和“基层”，所以感觉在美国的乡村，广大人民群众保守派居多。他们往往认准一个道理，固执地决定自己投票行为。比如，《邮报》有一个摄影记者斯蒂夫，是个十足的自由派，他和妻子从广州领养了三个中国弃儿（分别来自广东、安徽和山西），对里根打击工会的行径耿耿于怀。（1981年8月，美国飞行控制员工工会组织罢工，刚进行四个小时，里根就在电视上宣布，48小时内，罢工员工如不返回工作岗位，视为放弃工作，结果大部分人就此丢了这份工作。里根时期，工会遭到极大破坏）斯蒂夫经常和我谈到民主党应选谁出马（他列举过好多潜在的能人，但没提过奥巴马），在下届（2008）大选中击败“腐败共和党”，但他说起他住在印第安纳州的妈妈的投票时，摇摇头说，“不行，她投布什的票，因为她觉得布什和她信仰的是同一个上帝。”

当然，区区几个月，而且也没有专业考察，所以认识难免肤浅。但总感觉在主流媒体的报道和分析只中，的确存在一个庞大的“沉默”的群体，其实美国国内保守派媒体也很有声势，咄咄逼人，但在国际上有影响的几乎只有华尔街日报，它还被很多人认为是以报道财经见长。

现在，三年过去了。此后，我对美国的了解和对大选的跟踪，大多是通过阅读书报和网络阅读报道、分析和民意调查，看相关录像。具体到这次选举，得出的结论是，情况发生很大变化：一方面伊战形势似乎好转，这对共和党有利；另一方经济形势恶化，这对民主党有利。所以在大政方针上，应该说两党各有利弊。但由于个人魅力和战略得当，奥巴马在最近形势节节高涨，攻城略地，咄咄逼人，弄得麦凯恩招架都感困难。我给一些朋友发了邮件问他们投票意向，回了邮件的都说是“投奥巴马”——这个自然，他们本来大多数就是自由派。

只是在所有这一切后面，我常常想：我曾经看到的那些保守派，是否真的代表了“沉默的大多数”？如果不是，那或者是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或者就是形势发展太快，美国社会求变心切，连那些保守派们也改变立场了。如果他们还是，那麦凯恩最后获胜，到的确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