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塞洛德和芝加哥的政治机器

（美国大选漫谈之八）

奥巴马眼看就快成功进入白宫了——即使进不了，他也算是非常成功的政治家了。成功的政治家，往往需要背后有一个能力出众、行事低调的人在辅佐。对奥巴马来说，这个人是戴维.艾克塞洛德（David Axelrod）。

艾克塞洛德何许人也？能对奥巴马产生多大影响？

他目前的正式头衔是奥巴马竞选的首席战略专家，但英国《经济学家》杂志说，这一头衔大大低估了他的实际影响。至于和奥巴马的关系，最近有报道说，艾克塞洛德表示自己遇到“良主”，颇让中国人想起诸葛亮终于辞别隆中，辅佐刘备光复汉室的故事。当然，如果演义是真实的话，那刘备和诸葛亮合作，刘备是占了大便宜的。奥巴马和艾克塞洛德之间大概也是如此。

艾氏生于纽约，自幼对政治感兴趣，据说13岁时（1968年）就为传奇总统约翰.总统肯尼迪的弟弟罗伯特.肯尼迪的竞选出力，在街头卖他的竞选像章。他后来进入芝加哥大学念政治学，在校期间就写政治评论，毕业后进入《芝加哥论坛报》做政治记者。但显然做记者无法发挥他的天赋，30岁时，开了家政治咨询公司。目前，他还是政治咨询公司“AKP&D信息和媒介”的高级合伙人。

20多年来，艾氏的政治“咨询”业绩实在是令人惊叹。他所“顾问”的各种政治竞选，成功率高达80%，其中包括现任芝加哥市长理查德.M.戴利，颇有影响民主党国会众议员拉姆.伊曼纽尔，纽约州州长斯皮尔策（已因嫖娼丑闻辞职），马萨诸塞州州长帕特里克。他的神奇还在于，这家伙似乎特别能制造黑人成功政治家，1987年他帮助哈罗德.华盛顿成功当选为芝加哥第一位黑人市长后，又连续在帮助黑人候选人当选为底特律、克利夫兰、华盛顿、休斯顿和费城的市长。这么成功，当然会赢得全国声誉，或者很快就会有国际声誉了。这一届大选开始的时候，他还分别参与了民主党人的希拉里、爱德华兹、多德、威尔萨克、当然还有奥巴马的竞选工作。

这其中，他和奥巴马以及克林顿的关系最为密切。他认识奥巴马已经十六年了，几乎是看着“政治奥巴马”长大的。从他竞选州里的职位一直到把他送到华盛顿。大概是他自己说的发现了奥巴马的潜力，所以最后还是选择的奥巴马。

从他的成绩单来看，说首席战略专家的头衔低估了他的价值，大概也很靠谱。很多人已经把卡尔.罗夫相提并论。罗夫是布什的政治顾问，从布什在得克萨斯州从政时就一直辅佐他。布什的智商是反对他的人的一个话柄，人们常常说，布什的外交实际是副总统切尼的外交，布什的内政实际是罗夫的内政，不过，也有政治分析学者认为布什这人个性很强，实际上所有的布什政治就是布什自己的。

罗夫对艾氏的评价是什么呢？罗夫说他“抄袭”了自己为布什效力时的竞选策略，被自由派称为擅长“肮脏政治”的罗夫还说，“被模仿是最大的承认”，所以我“深感荣幸”。

罗夫所说的被抄袭的策略大致有：令人生畏行动策略、严密控制的信息发布、着力争取第一次参加投票的年轻选民，当然，还有用金钱淹死对手。

是否抄袭罗夫，当然不好说。竞选中总有很多东西是相似的，策略怎么就不能雷同呢？不过，目前来看，艾克塞洛德给奥巴马最大的帮助，还是“战略”。是他给奥巴马定下了竞选基调。他从一开始就给主张奥巴马用两个平行的基石“希望”（Hope）和“变革”(Change)，并且当满脸乐观的奥巴马在犹豫不决时，满脸阴郁的艾氏坚持用一个口号“对，我们能做到！”(Yes, We can)。

艾氏还有一大贡献，就是抓住竞选中另一奥妙：形象重于说理。人们是否要投票给一个候选人，对他的印象如何，往往要比他的政策如何更重要。因此他主张奥巴马不要纠缠于解释政策细节，而是要树立一种代表希望和活力的形象。

就这亮点，从现在看来，的确奏效。不信问问准备投票给奥巴马的人，你能说出麦凯恩的政策不行在哪里吗？奥巴马的政策可行吗？估计大多数人不甚了了，但大多数投票给奥巴马的人会说，啊，他代表了一种希望，一种变革的可能，也许能做到吧——首席战略专家的作用，在此得到充分体现。

当然，一个艾克塞洛德也不能把奥巴马塑造成今天这样。奥巴马自己的能力也毋庸置疑，而且，他的背后，还有“芝加哥政治机器”。这里的政治机器，不是指政府机构，而是长期以来形成的非正式的政治势力之间的联系。这些势力之间互相帮助互相提携，赢取竞选，获得政府职位，再以此进行“政治分赃”（英语中所谓”spoils system”），产生重大政治影响，获取经济利益。当然，这一切是公开的，有时候虽民主选举相沉浮，和集权社会中的裙带关系不同。美国的政治机器不少，一百多年来长盛不衰，现在著名的还有比如布什家族机器，克林顿政治机器，并广泛存在于波士顿、芝加哥、克利夫兰、纽约、费城等大城市。当然，芝加哥的街头作风是远近闻名的，前面提到的戴利市长便是这个机器的主要成员之一，他的父亲曾做了21年芝加哥市长，现在他打破老父记录已是希望在即。艾氏也属于这个圈子。

芝加哥政治机器导致的腐败，久为美国媒体所诟病，奥巴马曾经对此也表示难以接受。他在政治宣言式的自传《无畏的希望》中提及自己的理想时曾说，人们对肮脏政治深恶痛绝，以致于玩世不恭，但他要提倡另一种政治传统，也就是要实现民主、自由、平等的理想。但是，为了能获得这个庞大的民主党的机器的帮助，他还是向芝加哥机器求援，2007年，还站在他“难以认同”的戴利市长身边说，他不知道还有哪个城市如芝加哥这般成功，这个成功自然也是戴利市长施政有方。事实证明，奥巴马在初选阶段的成功，和芝加哥政治机器有很大干系。

不过，借助政治机器，也未必要一定成为机器上的螺丝钉，完全可以过河拆桥，而且还会因此赢得人们的尊敬。比如，杜鲁门总统是借助密苏里州以彭德格斯特为首的政治机器上台的，他也从不否认这一点，但他说，在他成为杜鲁门总统后，这个政治机器从来没找他办过事，因为他们知道，“我是不会帮他们的”。 不知道奥巴马如果真能入主白宫，是否也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