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仁尼琴的回答(读书笔记No.151)


 

索尔仁尼琴的回答

 

    这次“避运”回老家,在老家的文翰书店买了一本有理由让我一口气读完的好书。书名叫《伟大的灵魂:改变一个世纪的五个人》(Great Souls: Five Who Changed A Century)。中译本书名为《20世纪五人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北京,2008年4月第1版)。

    该书作者是前《时代》周刊高级记者,中国、俄罗斯和中东问题专家大卫·艾克曼(David Aikman)。此人在《时代》周刊干了23年,足迹遍及五大洲50多个国家,采访过世界许多著名的人物,如特雷莎、叶利钦、曼德拉等。曾连续3次为《时代》周刊撰写过年度封面人物的专题报道,有“男性法拉奇”之美誉。

    《20世纪五人行》实际上是他对葛培理、曼德拉、索尔仁尼琴、特雷莎嬷嬷、威塞尔这五个人的独家采访记。也可以看做是五篇关于这五个人的记者风格的精彩传略。

    按照作者的说法,他之所以要选定这五个人,是因为在这五个人的身上分别凸显了我们这个时代最阙如,同时也是最需要的珍贵品格。即:救恩宽容真相同情记忆。而这五种品格恰好在这五个人身上形成了一一的、充分的对应:葛培理——救恩;曼德拉——宽容;索尔仁尼琴——真相;特雷莎——同情;威塞尔——记忆。正如作者在“前言”中所说的 :“葛培理50年来促使拯救人类灵魂成为全球特别紧迫问题的美德是什么?曼德拉将他从不妥协的对手——甚至他的监狱看守——转变为他社会和政治远景的拥护者的美德是什么?索尔仁尼琴生活在专制制度下却仍要告知世人真相的美德是什么?特蕾莎引发全世界想象力的美德是什么?威塞尔迫使我们再三讨论在纳粹统治下人类表现出自身如此行恶的深刻原因的美德是什么?这些问题即使不能完整地回答,但它们部分的答案却可在这些人物的能特别表现各自生命特征的美德或毕生的专注中去寻觅。”

    在该书第三章记述索尔仁尼琴的部分,作者提到了索尔仁尼琴被苏联作协开除后的反应。大致情况如下:

    1969年11月,苏联作家协会武断地作出开除索尔仁尼琴作家协会会员资格的决议。该决议于1969年11月12日正式宣布。

    决议宣布后,索尔仁尼琴分别给作家协会和时任《新世界》主编的特瓦尔多夫斯基写了一封信。在给前者的信中,索尔仁尼琴这样写道:“抹去钟面上的尘埃,你们落后于时代。拉开沉重、华丽的窗帘——你们甚至不相信窗外已渐显曙光……在这危机时刻,你们未能给我们病入膏肓的社会提供任何有建设性和美好的东西,给的只是你们含有恶意的警觉,倒看世界的目光,还有你们那紧紧抓住不肯放松的手。”

    在给后者的信中,他说:“我觉得我整个一生都是个从下跪到渐渐起身的过程,一种从强加的沉默向言论自由逐渐过渡的过程,因此,我给协会的信与这封给你的信无疑给我带来了高度欣喜与精神释放的时刻。”

    被作家协会开除之际,还能以如此姿态与口吻作答,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不佩服索尔仁尼琴始终践履他自定的道德圣约“不靠谎言生活”的那种决绝。尤其与中国那些以加入作协为荣或削尖脑袋想钻入作协的拙家相比,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差,珠粪有别。

    不过,读了艾克曼记述索氏的这段文字,我还是萌发了一丝抹不去的遗憾,为索氏曾是苏作协的一员(不管是以何种方式加入)深感惋惜。因为在我看来,索氏所信所求的与作协所想所为的不仅抵牾相冲,而且冰火不容。任何作协(哪怕它是借用推动与丰富文学创作之名)实际上都是自由意志、创作良心的社会天敌,是以绞杀人类的怜悯之心、感恩之情、公正之道为其天职。索氏之类的人入作协,无异于牧师改行干屠宰,修士进KTV当妈咪。

    也许,对别人入作协,我们可以想象,但对像《古拉格群岛》这样的作者也曾是作协之一员,这确实让人感到可怕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