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生产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马克思从社会生产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的新派别” [4]P321。而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认为，社会生产就是社会的物质生产，物质生产的能力与水平是社会发展程度的标志和社会继续发展的决定力量。但随着“以知识为基础的”的知识经济端倪的出现，物质生产能力越来越受到科学和技术等精神性因素的支配，其在社会发展中的地位与作用也正在接受理论界的重新审视，对传统社会生产理论的再认识问题已提到了我们面前。

一、社会生产是物质生产、精神生产和人的生产的有机统一。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认为，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是社会生产活动，“历史过程中的决定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1]P(695－696)，但这种社会生产活动不仅仅指经济意义上的物质生产，而是一种全面的生产，是一个整体性范畴，“本身就是有许多组成部分的、分别有不同规定的东西”[2]P3，除了物质生产外，还应该包括精神生产和人的生产。所谓物质生产，也叫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它是人们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下，通过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能量变换，生产物质产品以满足人类存在和发展的需要的生产，是人类第一个始源性的历史活动，反映了人们的物质需要与自然界不能现成的满足人们需要之间的矛盾。精神生产是人类特有的社会活动，它是通过人与外界的信息、能量变换，特别是通过精神生产者自身的内化、创造，生产出精神产品以满足人们精神需求，并为物质生产和社会进步提供理论观点、科学知识、价值观念、行为规范、实践观念等，从而保证人类社会发展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的生产，它反映了人们的精神需要与外界不能自动满足人们需要之间的关系。人的生产是指在消费一定的物质产品、精神产品的基础上，通过婚姻、家庭的社会形式为社会生产（培养、教育）出特殊的产品——人，它为物质生产、精神生产的发展和社会进步培养出合格人才，维持、延续人类生存、发展需要，它反映了社会发展与人才培养之间的关系。这三种生产不是相互割裂的，而是有机统一的，是人类同一社会活动的三个不同方面，“不应把社会活动的这三个方面看作是三个不同阶段，而只应看作是三个方面……把它们看成是三个‘因素’”[3] P80。人的任何一种生产活动都是“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统一体，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物质生产是精神生产的基础，精神生产又是物质生产的强大动力，人的生产是基本前提，整个人类发展史就是物质生产、精神生产和人的生产交织在一起不断进行的过程，三者相互融合密不可分。

社会生产的这三种生产形式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不同阶段所处的地位与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在一切社会形式中都有一种一定的生产决定其他一切生产的地位和影响，因而它的关系决定其他一切关系的地位和影响”[2]P24。在“采集与渔猎社会”，由于人类刚刚摆脱动物而独立，经济关系尚未展开，当时对社会发展起决定作用的是受血族关系制约的人类自身的生产。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样，“劳动越不发展，劳动产品的数量，从而社会财富越受限制，社会制度就越在较大程度上受血族关系的支配”[4]P24。但随着人口数量的增加，生产范围和规模的扩大以及经济关系的展开，人类进入文明社会，物质产品逐渐丰富起来，以物质变换为基础的社会关系得以建立，人类自身的生产在社会中的支配地位逐步被物质生产资料的生产所代替。到了工业社会后期，经济全球化、科技信息化、信息产业化这一新的发展趋势正把人类带入到知识经济社会。世界经合组织（OECD）在《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的报告中对知识经济的定义是，“知识经济是指建立在知识和信息的生产、分配和使用基础上的经济”。在知识经济社会，土地与资本已不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而逐步让位于知识与信息，社会发展的主导力量也由劳动者的“体力”和“机器”逐步让位于“脑力”和“智力”，决定社会发展进程的也已不是物质生产，而逐步让位于本质上是对知识和信息的生产和再生产的“精神生产”。

二、精神生产是知识经济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

精神生产取代物质生产成为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它是知识经济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两种生产形式在社会历史进程中比较选择的结果。

精神生产与知识经济有着复杂的历史关联。精神生产作为一种独立的活动始于原始社会后期的社会分工，即物质劳动与精神劳动、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分工。“分工只是从物质劳动与精神劳动分离时起才真正成为分工”[3]P82。分工导致一部分人脱离物质劳动部门从事公共事务管理，转向了脑力劳动。随着分工的进一步扩大，一部分统治阶级和依附于统治阶级的思想家因为他们占有生产资料，摆脱了繁重的体力劳动的束缚，从而有时间和精力从事精神生产活动，当时的精神生产活动纯粹是一种爱好和消遣，是相比较物质生产者而言的权利、地位、身份、价值的象征。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确立后，科学在资本主义大工业中被纳入到物质生产过程中，给资本家带来了利润，精神生产不再是一种消遣，而开始具有明显的经济学意义上的有用性，精神生产从此成为一种独立的职业。随着资本的迅速积累和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科学和信息在生产力中的作用越来越大，以至于生产的发展反过来依赖科学知识的运用，生产必须建立在知识生产的基础之上。这样，知识和信息完成了它历史角色的转换，即从经济活动中的一个主要角色逐步上升为首要因素、决定力量。随着精神产品的迅速积聚，科学的生产不再通过物质生产这个中介而发生它的经济功能或产生作用，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产业，创造国民收入，精神生产步入产业化，而产业化的精神生产就是知识经济。由此可以看出，知识经济就是建立在知识和信息的生产和分配之上的经济，而本质上是对知识和信息进行生产和再生产的精神生产对它则具有第一推动力。

知识经济飞速发展的过程，也是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比较选择的过程。物质生产本身所具有的不足和精神生产的先天优势也决定了精神生产必然取代物质生产成为知识经济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

第一，生产资料和劳动产品。在农业社会，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在工业社会，资本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随着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和机器化程度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提高，资本无限扩张的本性与其固有的稀缺性之间的矛盾越来越难以调和。为了降低必要劳动时间，提高劳动生产率和产品竞争力，各企业集团都把目标放在了知识和信息的有效应用上，科技含量成为企业生存发展的关键。知识和信息具有非消耗性、积累和传输速度快的特点，任一生产性知识产品一旦生产出来，就能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多次反复使用，且有边际效益递增的趋势，这就克服的物资生产资料有限性、边际效益递减的局限，满足了知识经济社会对知识无限需求的要求。

第二，生产主体。在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由于物质资料不同程度的匮乏，从事物质生活资料生产的体力劳动者是社会生产的主体。随着知识的积累、认识水平和改造能力的提高，人的智力得到较好的发展，并将其物化在生产工具中。机器的诞生和广泛运用给资本家带来了新的无穷的利润空间。为了更好的操纵和改进机器，一部分从事控制型劳动的工人相继从物质生产活动中分离出来充实到科学技术队伍中。特别是后来现代化智能机器的出现，计算机、机器人、信息技术的大面积普及，使劳动者不用再固定在生产车间，而是从直接生产过程中解放出来，“站在生产过程的旁边”［6］P218，利用掌握的技术，把整个生产过程放在人与被改造的自然物之间。这样，生产过程中的体力劳动都被机器所代替，生产的主体也就不再是体力劳动者，而转变成了脑力劳动者。脑力劳动者成为生产的主体是知识经济社会的必然要求和基本特征。

第三，创新性。物质生产具有程式化、机械性的特点，只需遵循有关程式要求，就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产品来，生产环节是管理的中心，劳动生产率是管理的关键。但随着科技的发展和生产能力的提高，产品量的增加或者说产品的生产已变得非常容易，就象“自我复制” 一样，若没有新的知识、新的信息、并转化为新的产品，劳动生产率越高，产品积压就会越多，浪费就会越大，亏损就会越严重。管理的中心逐步转向了知识与信息的生产与开发，知识与信息生产率则成了企业竞争力、发展力的关键。而知识与信息的生产就是精神生产，包括复制性精神生产和创造性精神生产。它不但能从深度和广度两个方面不断拓展对客观事物的本质、规律的认识和再现，而且能根据客观事物的规律，创造出客观世界并不现成存在的思维形象。在精神生产中，人的主体能动性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并能确证自己作为理性存在物的存在。在科学实验室里，人们控制和模拟自然过程，使自然现象得以更纯粹的形式表现出来，甚至能创造出自然界根本不存在的极端条件，使那些在日常条件下不能看到的属性和状态表现出来，使人们达到对自然的认识。由此可见，创新性则是精神生产的本质特性，也是知识经济的本质要求。

第四，和谐性。物质生产对技术发明的指导思想的要求非常单一，那就是尽可能多的利用自然资源，以获得最大利润，而不考虑或极少考虑环境效应和社会效应。特别是在知识经济社会，生产力发展极为迅速，这种对自然资源的过度依赖和消耗的生产，也加速了自然环境的恶化和生态平衡的破坏，同时，它忽视人的存在，造成人的继续异化，机制约束和道德约束受到进一步的挑战，政治体制缺乏活力，经济发展方式粗放……，物质生产本身是无法解决这些问题的，必须依赖于科技的突破，用知识和信息来解决。精神生产是以知识与信息的生产和人的智力的充分发挥为核心，以信息化和网络化为基础的生产，它通过持续、全面的创新，科学、合理、综合、高效的利用现有资源，同时开发尚未利用的自然资源来取代已近耗竭的稀缺资源，促进科技、经济、社会的和谐统一，实现可持续发展，实现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从而克服了物质生产的不足，适应了知识经济的要求。

三、加快生产平台从物质生产向精神生产的转换。

我国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具有非常突出“二元结构”现象的发展中大国，这就决定了我们的现代化建设必然面临着双重压力，既要变农业经济为工业经济，实现工业化，同时又肩负着从工业经济向知识经济过渡的任务，实现信息化。那么，在现代化的进程中，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按照别人的历史经验，把物质生产摆在突出位置，先进行工业化再过渡到信息化；二是坚持精神生产带动战略，大力进行科技创新，发展知识经济，用信息化带动工业化，从而快速实现现代化。很显然，如果我们沿袭别人的老路，先进行别人用了几百年的工业化建设，就必然意味着只能永远生产科技含量低的初级产品，永远也摆脱不了发达国家的经济掠夺与控制。同时，过于重视物质生产，又易导致“经济决定论”的发生，把经济因素看成事实上的唯一决定因素，牺牲资源、环境、公平、正义和社会道德风尚等非常重要的精神财富，导致世风日下，自杀、吸毒、欺诈等现象愈控愈烈；如果选择第二条路，肯定会面临很多新情况新问题，遇到更多挑战，但从改革开放至今，我们始终把物质生产摆到突出的位置，积累了相当程度的物质财富，也积累了一定的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的经验，“科教兴国”、“可持续发展”、“和谐社会”等物质生产平台向精神生产平台转换的重要战略的实施也为精神生产带动战略打下了的基础，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是可行的，也是必需的。

那么，如何搭建精神生产的平台呢？首先要做到强化科技观念，转变物质生产居于绝对地位的思想，科技立国，真正发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作用。社会的进步不能简单地以物质总量的增加来证明，物质生产的绝对地位容易导致人性的缺失，乃至牺牲社会的公平公正，牺牲生态环境甚至民主建设。对整个社会来说，必须解放思想，打破经验的束缚，树立科技意识，大力发展科技与文化，发展精神生产，使社会发展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向社会和谐发展为中心转变；其次是发扬民族精神，培养创新意识。一个民族，要想走到世界的前列，必须有自己的民族精神作支撑，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是我们民族精神的深厚底蕴，自强不息、勇于奉献，善于合作，敢于创新，这些民族精神的振奋与发扬，民族意识的觉醒与培养，必然会激发人们在精神生产中努力进取、创造与超越，从而给精神生产带来发展与繁荣；三是创设良好的政策和制度环境。“科教兴国”、“可持续发展”战略的确立是搭建精神生产发展平台重要举措，而它的全面实施则是确立精神生产主导地位的必要条件，所以，要加大对教育和科技的投入，积极开发精神生产者的智力，扩展其知识结构，提高其技能水平，保护其合法权益，形成良好的激励机制，在全社会形成“尊重知识、尊重劳动、尊重创造”的良好氛围和社会环境；同时，还要注重国际间的科学、文化、艺术的交流与合作，互办文化年，有重点有选择的引进那些有利于增强我们自主创新能力的科技，从而加速我国的精神生产力的发展步伐，早日实现发展平台的转换。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M]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