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假黑腐的根子在体育总局：

撤销体育总局才能让中国体育回归本原

马 宇

近期的打假扫黑反腐，终于开始让中国足球原形毕露，足协最高领导的“协助调查”，剥掉了官方的最后遮羞布，而据说还有更高领导被盯上。足球有今天，本在国人意料之中，甚至是国人所希望的，多年来的足球乱象，若不出这样的事那才更加奇怪--虽然在各个领域中这样的见怪不怪已经太多了。

足球在今日中国，早已不是一项体育活动，而成了社会活动；它的吸引力也不在竞技，而在于发泄--有几个球迷或非球迷是因为中国足球踢得好而去看球、关注足球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衡量，本人都属于典型的“体育人口”，但自己玩的是游泳、篮球、滑雪，看的是NBA、CBA，偶尔看场足球，是欧洲的职业联赛或者欧洲杯、世界杯，关注中国足球纯粹是因为它的新闻效应—就是这样烂透了的一个领域，产生着层出不穷的无奇不有的新闻，颇具娱乐效应和社会标本意义。何况足球领域是中国言论自由度最高的领域，民意汹涌，嬉笑怒骂皆由它，给了憋闷死了的国人难得的发泄机会。

今日游泳途中，惯例去买体坛，居然几个报摊全部售罄。可见足球在中国吸引眼球的魅力何在。南桔北枳，球生中国也不幸，本来是娱乐健身的玩意儿，在我们这里就成了假赌黑腐的容器。

此次足球打假扫黑反腐，虽然已经到了一定层次，但无论是业内人士还是球迷还是旁观者，对于今后中国足球的发展前景仍然不敢乐观。为何？皆因黑、假、腐者可能被打一打、逮一批，但生黑造假产腐的体制不变，中国足球还是没戏！

生黑造假产腐的体制根源，在于目前的体育管理体制—即“一切权利归体育总局”的制度设计，也就是所谓的“举国体制”。举国体制，产生于更大背景下的制度环境，其功能是政治性的，所谓“争光”、“证明”之类；其架构是行政性的，级别等级森严，惟上级马首是瞻，长官意志统领一切；其手段是计划性的，不遵循市场规律、不考虑百姓需求和意志，不计代价调动一切资源为体制、部门和个人的政绩目标服务；其行为必然是急功近利的，所以“足球从娃娃抓起”喊了二十多年，结果不但把一批又一批的娃娃耽误了，现在连管理者都栽进去了。

这种体制，在特殊环境和专业因素下取得了某些成功，如乒乓球、羽毛球、体操、跳水等，因而成了举国体制的最好证明，反过来再次加强了举国体制。而这种举国体制对于体育精神的扭曲、对于国民运动资源的透支、对于公民社会肌理的侵蚀、对于百姓体育文化生活的践踏，则被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当权者们完全忽略了。由于利益被损害的国民全无反制之力，导致这种状况愈演愈烈，终至整个行业全部烂透。而那些无限透支国民资源所带来的亮灿灿的金牌，则掩盖了背后的污浊。

足球这样不成器的，则成了举国体制不力的反面典型，所以在全民皆骂中国足球的时候，体育总局不但不放权推进市场化、职业化，反而进一步加强举国体制，所有权力更加牢固地掌握在体育总局及其下属的足管中心手里。最终，中国足球不出事，天理不容！

没必要责问为何南勇那么爱钱还成了“一把手”、谢亚龙作践完了足球还背着全国百姓的骂名当了年薪百万的国企老板、阎世铎假大空还调任管全面的训练局局长、足协的各级官员几乎是“洪洞县里无好人”、裁判们个个收了红钱收黑钱、教练球员们打假参赌还涉黑、俱乐部享受了政府的优惠政策赚着市场的钱还捞着赌球卖球的钱、国字号球队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赌自己的国际比赛、国家队教练任命球员选拔球队比赛都有黑金交易……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这一基本定律只不过在中国足球这一领域再次得到验证而已。所以，中国足球的假黑腐，绝不是市场化、职业化的结果，而恰恰是举国体制的毒瘤，是高度行政权力垄断的必然。要根除这一毒瘤，惟有真正市场化、职业化一途。

争论韦迪是否是外行管内行是没有意义的；实行官员轮岗也是没有作用的—斯特恩管理NBA多少年了？埃克莱斯顿经营F1多少年了？只要制度建设到位，其他都不是问题。而制度设计不合理、规则不合理，最好的内行也管不好，一年一轮岗也只会产生更多的贪官。再说了，在这种环境中，更高层的官员掌握着这些假黑贪腐官员的调配，毫无制约地控制着如此巨量的社会资源，若他们清廉更是鬼才信呢！看看竞技成绩卓然的跳水那令人恶心的制度病体现就不难发现同样的逻辑依据。

其实，解决中国足球的问题很简单：取消足球运动管理中心，把足球协会变成真正的民间团体，真正由选举产生，负责足球行业管理，如制定行业规则、负责各级国家队教练任命和运作等（美国的“梦之队”还交给一个球队老板全权打理呢，不一样搞得挺好）；中超之类联赛则由俱乐部组成的委员会之类机构负责经营、运转；政府则只负责全民健身范围内（包括学校足球）的足球活动，以及根据有关法律对竞技足球进行监督、协调，不再直接介入竞技足球的具体活动。

如此，国家的财政资源只用于无偿为民众服务，竞技足球则完全市场化运作。消除了急功近利的制度环境，市场化就能得到真正实施，民间的力量（不管是资本还是人才）就会爆发出来，以我国的人口素质和资本实力，怎么可能让中国足球排名在百位上下徘徊？本人完全有把握地这么说：如果这么操作，中国足球十年后将成为世界足球强国！

当然，我也知道问题所在：如所有的既得利益部门一样，国家体育总局怎会甘心让这块巨大的利益旁落？并且，国家体育总局最害怕的，还不仅仅是足球，而是怕如此一来，举国体制的利国谎言将被捅破，逻辑体系将彻底坍塌，国家体育总局的地位危矣！

因此，国家体育总局的选择必然是：宁愿继续毁了中国足球，也绝不交出管理权！

--所以，中国足球的假黑腐，根子在体育总局！不把体育总局的黑根子挖掉，韦迪再廉洁再敬业再能干不管他是长久的过渡的替死的担纲的都没用，换成袁伟民蔡振华也没用，大家都成为前仆后继的南勇倒更为可能。

2008年热议大部制时，本人曾经在南方周末撰文，直言大部制解决不了问题，即使搞个不伦不类的大部制若不撤销发改委也没戏，差点惹来大麻烦；但这次，本人还想延续这个逻辑：中国足球若要搞好，中国体育若要回归健身与快乐的本原，就必须撤销体育总局！

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政府都不设单独的体育管理部门，包括那些体育强国；而设立专门的体育管理部门的国家，要么是因为政治需要(把体育作为实现政治目的的手段，要么愚民要么粉饰，如前东德、前苏联），要么是体育在国民生活中占有独特地位的发展中国家（如巴西）。而中国这样的国家，在目前这个阶段，是绝对不适合搞举国体制而单独设立政府体育管理部门的。

所以，即使遵循大部制政府改革思路，都应该撤销国家体育总局，而并入教育部和文化部，组建新的文化教育部。在新的文化体育部中，体育都不应该在新的名称中出现，机构设置只保留一个体育司足矣！工作重心是国民运动与健康，竞技体育只设一个竞技体育处。日常的竞技体育管理和组织，由民间的奥委会与各行业协会负责就足够了！

（ 2010年1月25日）

（附：国家体育总局的现行架构：

一名局长、一名副书记、八名副局长、一名纪检组长、一名局长助理，共12名总局领导；

十二个机关司局，共有12名正局级官员，约30-40名名副局级官员；

四十一个直属单位，包括如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一样的十八个单项运动管理中心，至少41名正局级官员，100多名副局级官员。

同时，国家体育总局还与“民间的”中华全国体育总会、中国奥委会基本是“一家人”，所谓“一个机构X块牌子”，比如总局局长同时是中国奥委会主席，其他十一位总局领导皆为副主席；体育总会更是总局的下属民间社团机构[哈哈，行话叫“挂靠”—怎么跟黑话似的？]，如足球运动管理中心同时是足球协会的实际工作和领导机构，中心主任是足协专职副主席和实际上的“一把手”。

可见，不独中国足球，所有的中国体育领域都一样，“一切权力归总局”。而这个总局，又是一个典型的官僚机构。民间组织不“民间”，群众组织不“群众”，体育部门既是政府又当商人，既制定行业规则又负责市场经营，既组织国际比赛、国内俱乐部竞赛又负责全民健身运动，既有违基本的政府管理原则、中国的现行法律法规又违反了国际规则，必然导致权利的滥用、资源使用不当和行业管理的极度混乱，假黑腐应运而生。就从我国政府管理体制改革方向和要求来看，撤消体育总局也是必然选择。）